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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她煮的餛鈍,食道炎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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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她煮的餛鈍,食道炎(1)

杜明昭為難地想著,沸水咕嘟咕嘟,指甲蓋那般大的小混沌隨水一個個冒頭。

又煮了一會兒,杜明昭面露急色,“應庚,關火!”

“杜姑娘,這火只能撲滅,且……還有餘熱。”應庚道。

杜明昭搞忘了這裏不是現代用的並非電磁爐,一鍋沸水還沒法從火上挪開!

她把餛鈍都煮爛了,面皮和肉餡散開,真是不忍直視。

杜明昭趕緊拿了兩個瓷碗,給兩人盛了兩碗餛鈍,再又將舀了一勺鹽與一勺醋灑在湯中。

端起碗,對上應庚古怪的探視。

杜明昭輕聲咳道:“你安心,我沒下毒藥的。”

應庚傻傻點頭。

他其實怕杜姑娘做的是比毒藥更怖人的東西。

杜明昭留了一碗給應庚,又捧著宋杞和那碗去了主屋。

宋杞和此時已下了床,他披著一件青色外褂坐於桌前,靜待杜明昭做的膳食。

小混沌上了桌,碗裏還有一只湯勺,如若不看面皮散亂的話,這湯還是能看的過眼。

宋杞和笑眼睨來,杜明昭玉白的臉緩緩染了紅,她搓搓燙紅的指尖,“咳,我不大善廚藝。”

“已是很好了。”

這一句不知是奉承還是出自他的真心,總而言之杜明昭都倍感羞赧。

杜明昭深知自個兒廚藝堪比黑魔法,只是這回煮混沌對手法要求不高,沒給她毀天滅地的機會,不若她還真不敢隨便給宋杞和嘗。

如宋杞和那種平日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,掂量之下杜明昭惟恐宋杞和會因她遭罪。

眼看宋杞和面不改色地用湯勺舀起一只破皮的小混沌肉餡,杜明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在宋杞和吃之前,她緊張巴巴地說:“要不,你還是別用了……我,我娘燒的飯香,我去喊她來做。”

宋杞和執勺的手一頓,他輕擡眸,道:“你去看看應庚可有用飯。”

杜明昭不明所以,但還是出屋去尋應庚。

屋內獨留宋杞和一人。

他終是無所顧忌,沈沈將眼底墨色之下的深切情_潮全盤傾瀉而出,那股蓋不住的陰郁與無盡的哀思混雜,令他如玉的面龐忽明忽暗。

宋杞和舀了一顆混沌入唇,喉間登時滾進一大股又鹹又酸、怪異至極的味道。

他從來沒用過如此難以下咽的膳食,味同嚼蠟。

卻和他記憶之中的,一模一樣。

到如今,也只有她燒飯是這個味道,叫他記了整一輩子,至死都不能忘卻。

宋杞和大口舀著混沌,他握勺的手在抖,幾乎是一舉一放硬逼著自己吃湯。

他那雙桃花眼的眼尾全紅了,濕氣攏在眼上。

口裏塞滿了肉餡與面皮,腮幫鼓鼓囊囊的,宋杞和再吃不下更多,難言的湯水灌進肚腹,他猛咳著咀嚼吞咽。

似乎聽到了門外的動靜,宋杞和飛快擡手抹去眼尾的紅,又扯動嘴唇恢覆如常。

“應庚去哪兒了?我找了一圈竟在家沒找到人。”杜明昭折返時一臉茫然,杏眸稍瞥她驚道:“你吃的這樣快,全都吃完了!”

不是吧,她燒的混沌有那樣好吃,是她的廚藝技能點亮了幾顆星嗎?

杜明昭升起一股自信。

宋杞和碗裏混沌已吃了個幹凈,湯更是去了大半碗,餘下了面皮渣渣。

他放下湯勺,輕而點頭笑道:“多謝昭昭款待。”

“不……不謝。”

杜明昭疑慮四起,她凝在宋杞和的面上,總覺得他神色哪裏怪怪的,可她又說不出來。

……

杜明昭將宋杞和的病癥記在手冊之中,放下筆時已是申時。

杜黎聽閨女的,從集市挑了幾只小雞仔養在家中。杜家無雞窩,何氏找來幾根柴棒用作搭窩,可養了幾日之後那柴禾支撐不過早塌了,這會兒杜黎正在院裏重搭棚子。

五只小雞仔喳喳亂蹦跳著,杜黎朝地上撒了一把糠,將雞仔引到一邊去。

他想著鋪上一層幹草在底,上頭再用枝條草席搭個棚好了。

杜黎忙的差不多,再要把雞仔趕回新窩裏,杜家的門這時候被人敲了敲。

“誰啊?”杜黎起身,步履蹣跚地走去開門。

“是高家的。”

門外高嬸子提著一籃時蔬,手邊還牽著一個小丫頭,整張臉都給厚厚的布包裹起,只露出一對眼睛。

杜黎微詫異,“高大妹子,你這是?”

“杜丫頭說能給我家閨女看病,早前是我想岔了,我不信杜丫頭的話,覺著她只是個黃毛丫頭便沒放在心上。杜大哥你也知道的,杜丫頭曾經……雖宋半仙提過她有福,可鄉親們還記著她曾做的那些個事,哪家沒惱過杜丫頭?”

高嬸子就想往杜家裏去,眼睛直往裏瞅,面上還有些不自在,“她學醫更是一時半會難以信服,是今日鄉親說城裏的荀家都來找杜丫頭看診了,我才覺著杜丫頭可信,確實來得有些遲了。”

杜黎面色鐵青,他一向是個軟和性子,可事關閨女就鐵定忍不了。

村裏杜明昭早便聲名狼藉,可那是他親閨女,即使混又如何,杜黎就是偏心眼。

好容易閨女走上正途,杜黎喜悅難抑,在被高嬸子一番話直說後,杜黎才知道一整個月過去了,村裏還是以偏見看待他的閨女!

這讓護犢子的杜黎恨不得當下便將杜家門給關起來。

“爹,是高嬸子領著小燕來了?”

恰在此時,杜明昭已走出了屋門,她擡手擋住刺目的日頭,站在屋檐下的陰涼處道:“嬸子和小燕過來坐著,我給小燕看看臉。”

高嬸子顧不得杜黎,人往杜明昭那處走,“杜丫頭多謝,嬸子錯怪了你的好意,只盼著你別為這個不給小燕看臉。”

“事前我也有錯,我不該傷了小燕的狗。”

原身連一只小狗都要欺負虐打的,莫怪她背鍋給人賠罪。

良久,一直沈默的高小燕開了口,她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,“杜明昭,那只小狗多謝你,我很喜歡,只是我的臉……我的臉真的能治好嗎?”

豆大的淚珠沿著她的眼眶滾落。

杜黎見自家閨女和氣地招呼高家母女,又見高小燕繃不住落淚,他深深嘆息。

對於旁人誤解他閨女,杜黎似乎能理解了。

“你把臉露出來給我看。”

高小燕嘴唇蠕動,啜泣道:“我的臉很醜陋,真的……”

“為醫者什麽沒見過?”

杜明昭杏眸明亮,一股鎮定自若安撫著高小燕,她終於點頭,取下了包在臉上的厚布。

高小燕的癤瘡生了有近半個月,她苦於疼癢又不輕信杜明昭,更不好意思去見薛徑,因此到現在都沒看過大夫。

那些火癤子密密麻麻地擠了她滿臉,有的紅色痘之上還破皮流膿,遠看著真如話本子寫的怪物一般。

杜明昭先給高小燕把脈,因著水腫,她的手指全都變粗,好在身體底子還在,無其他的大礙。

“側過臉給我瞧瞧。”杜明昭讓高小燕頭擺到右邊,再又左邊,“還有這一面。”

她掀開高小燕的衣領,脖子下頭倒是幹幹凈凈。

火癤子主要還是布在高小燕的臉上。

“杜丫頭,今日杜老太來鬧是為你給胡氏開的藥方太貴吃不起,嬸子就也想問問,可否給小燕開個便宜些的方子?”

高嬸子在旁見杜明昭看得認真,十足難堪插話道:“咱家積蓄不是那麽多,若小燕的病難治,咱是治不起的。”

杜明昭聞言沈思。

一直以來在撫平村看診,想著村裏各家不寬裕,她與師父就收極少的診金,更有的付不出診金的,便拿瓜果蔬菜等來抵。

如鄭嬸子,不時送一只雞,再又送些別的。

這些杜明昭都可接納。

而胡氏那回全是因著她染的肺炎已是極重,不吃那幾種藥難治好,並非她不願開便宜的方子。

“嬸子,我開藥首要考量的是藥效,其二才是價格。”杜明昭不知道自己這樣說高嬸子能否明白,“我家如今沒有多少藥草,要買藥需得進城買,這話我與鄭嬸子也說過,若你們去泰平堂買藥,我會讓他們給你們便宜一半的價。”

她的意思就是,她已很為村裏人考慮周全了。

高嬸子頻頻點頭,眼露歉意,“對不住,嬸子沒有那個意思,只是怕萬一……月底咱家還要給你娘交賬,實在拿不出多的錢。”

“我明白的,嬸子安心,小燕這個病沒有那麽難治。”

聽著兩人談話,高小燕卻是雙手都緊握著杜明昭的左手,她楞楞的,手心涼了一片。

興許高小燕是懼怕高家因錢之事,放棄給她治臉吧。

但最起碼高嬸子還是有幾分疼愛閨女的,只要藥錢在她可承受能力之內,她就會給高小燕治。

杜明昭在紙上寫好方子,叮囑母女二人,“嬸子回去采或者買些油菜薹,青色的那類,每日都吃便可。”

高嬸子和高小燕聽這樣再尋常不過的一句後,兩人皆怔楞,高嬸子更是詫異,“這,這就好了?不需進城買藥來吃,就靠菜薹?”

“是啊,菜薹就夠了,嬸子以為什麽病都要熬一大鍋的藥吃才能治好嗎?”

高嬸子被說得臉紅害臊,“我真以為是這樣。”

“菜薹有散血消腫之功效,小燕的癤瘡只在臉上,還未到全身,就不用再吃更厲害的藥了。”

杜明昭稍一解釋,省得還要被質疑,“這也算全了嬸子有意省銀子的心。”

“是是,確實是意外之喜。”高嬸子由著杜明昭說落,也不還嘴,“杜丫頭,那小燕要吃幾日?”

“吃到好為止。”

這面高嬸子收起她寫下醫囑的紙,高小燕卻突而抓起厚布又將臉嚴嚴實實包起。

杜明昭扭頭一瞥,杜黎在院口扶著門,杜家大門開了半道的縫,自這處能眺見門外排起的長隊。

高嬸子見人湧來,笑道:“怕都是因荀家那之後來的,村內大夥疑雲消了,全都信了杜丫頭你的醫術。”

杜明昭心底覆雜,她不知這是好是壞,被肯定定然是令人洋溢欣喜的,可在這之前她也平白無故受了諸多的指責。

只要不是李嬸子那等打心底惡毒的,她可接納一二。

罷了,反正趙氏永不信她的,即便治好了李胖虎,那趙氏也不會當是她給治的。

杜黎有些攔不住人,只能問:“嫂子,你們這都跑來家門口排著,有什麽不能明日再來看?”

“明日杜丫頭不是要進城上荀家?”

“是啊是啊,杜丫頭一日都不會回村吧。”

杜黎又道:“那後日也行啊,今兒你們人也太多了,我家閨女如何看的完?”

“害,我是來感謝杜丫頭的,不是看診。”

走在首的嬸子杜黎一眼認出,是與曹嬸子破口大罵對峙的王二牛家的婆娘。

李胖虎病重,李鐵樹哭求杜明昭上門看診,王嬸子為自家男人很是心急,王二牛那日也染了風寒,臥著床起都起不來。

在李家院裏,王嬸子等到了杜明昭將李胖虎治好的消息。

可杜明昭又惱火趙氏,無論如何也不肯給趙氏看病。

王嬸子回了家與王二牛一說這事,王二牛才交代杜明昭早給他看過病,也開過方子,後被那趙氏慫恿之後撕了杜明昭的那個方子。

別說吃藥了,王二牛連開的什麽藥都不曉得。

後來王嬸子又跑去薛家,薛徑便將杜明昭所寫的方子又寫了一張給她。

王二牛吃過藥,那病沒兩日便好全。

可王嬸子自此惱上了趙氏,還掐著王二牛給揍了一頓。

你說幹啥不好,非要聽趙氏的,村裏有郎中看了診又開好方子,你不信還偏要去信趙氏那個嘴巴沒把門的,胡亂一通也能相信。

而曹嬸子因深信趙氏和她犟嘴,王嬸子更忍不了。

“杜大哥,我是給杜丫頭送謝禮的。上回只給了診金,我一直以為他給夠了,這兩日我才曉得我家那個窩囊男人死摳門就給了幾個銅板,那可不行!”

王家是屠戶,肉食不缺,王嬸子很是豪邁地將兩條上好的豬排遞給杜黎,“一點心意杜大哥收下。”

杜黎笑著接了。

他沒道理不收,診金收便宜是情分不是本分,這些都是他閨女應得的。

“杜丫頭往年不是喜爬咱家的樹摘梨子嗎?”

王嬸子還又道:“我家男人說了,今年杜丫頭去薅禿都無妨,喜歡看上了就去摘!”

話音落,眾人哄堂大笑。

“杜丫頭喜歡吃梨子?那青果呢?”

“咱家裏有果子的,可給杜丫頭送些來。”

“杜大哥,你家丫頭喜歡吃啥?”

杜黎被一問,笑嘻嘻道:“娃不挑食,但最喜吃枇杷!”

杜明昭無奈勾笑,杜黎那意思就是,她最愛杜家門口栽的枇杷。

然而王嬸子聽這話不樂意,她挺胸脯昂首道:“才不是嘞,以往杜丫頭每回都要爬咱家的梨樹,可沒見她爬自家樹去摘枇杷果?那鐵定最愛我家的梨子!”

杜明昭給說得臉紅,她怎麽說都不是小孩子了,卻被王嬸子以孩童對待,但那話又十分貼心窩,她嘴角翹起,“嬸子說的,我哪有這麽辣手摧花?”

“行了,那我先不擾他們找你看病。”

王嬸子交代完,風風火火地走了。

餘下的鄉裏們多是為看診而來,杜明昭了解罷後,擡手點著數,足有十來號人,她便說:“大家一個一個來吧,我盡量今日都給你們看完。”

杜家院子只一張木桌與兩把木凳,條件簡陋,看診也就只能在這處看,高家母女見杜明昭要忙,便讓出桌椅給鄉親。

杜黎在院門與等候的鄉親攀談,來人多是打聽杜明昭的喜好,那等關切十足真摯,杜黎受用鄉親對他閨女的關心,也就隨著應聲。

人一多杜明昭是忙不過來的,何氏便出了屋幫著把鄉親帶來的“診金”收掇到庫房中。

杜明昭給頭幾個把了脈,有的只是尋常的頭疼,還有的身上無大毛病,回去多補補覺養一養第二日就能好的,大多連藥都不必吃。

這些鄉親竟還都以為自己染病,跑來找她看診。

杜明昭旋即想明白緣何今日一窩蜂地湧入杜家。

大抵是因為此前村裏對她的傳言,每戶的人家或多或少抱著忐忑不安的情緒難以信任她,可在荀榮康大闖撫平村後,連荀府都跪地懇求她入府看診,村裏還質疑她豈不是笑掉大牙了?

先前是死活不信,這會兒是非信不可,轉折來的太快,撫平村直接觸底反彈。

杜明昭有些無可奈何,她與幾位嬸子說了無病之後,還要被抓著問好幾遍的“真的?”與“真不需吃藥嗎?”諸如此類的話。

故而杜明昭清了清嗓子,與後方還在候著的鄰裏叔嬸道:“也快近用飯的時候了,大家今日先回去吧,等後日若仍感身子不適,你們可再來尋我看診。”

杜明昭相信,給鄉親兩日休息,那身毛病也不再是毛病。

呂家的胖嬸子身子胖胖肚皮稍鼓,像是已有身孕,她提聲道:“杜丫頭,後日還是在你這處看診嗎?還是去薛家?”

“怎麽?”

杜明昭覺得呂嬸子想旁敲側擊說什麽。

呂嬸子似在憂慮,“杜丫頭,薛家那面離著……離我家太遠,你家我走來也得去一刻,不多方便。”

“這確實是個事,咱們上薛家可累得慌。”

“不知道杜丫頭能在村裏支個攤,離四面八方大家夥都近些不?”

杜明昭揣摩鄉親們的話,她頓而回道:“那不如這樣好了,往後巳時我會在村裏那顆大槐樹下頭坐診,旁的時候我多在薛家,你們想找我,上那地就是。”

村裏的槐樹正正好位於村的中央,往哪面都無差距。

呂嬸子當即應了“好”,“還是杜丫頭想的周到,多謝你了!”

鄉親們得了應,就此散去。

何氏幽幽嘆了句:“你二嬸不知咋樣了。”

“娘,我可不願那杜家扯著二嬸來看診。”杜明昭瞥她,“若二嬸一人還好,若不是,我可是頭疼。”

“咱們和杜家還是遠著些,事多。”

那回杜老太一鬧,算是把杜黎最後那點微薄的感情都磨沒了。

如今杜黎只想守著何氏和杜明昭,過好自家的日子。

杜黎在門前支著,胳膊發疼,他揉了揉跛著腳走來,“昭昭這給人看醫也是夠累的。”

“比教書如何?”杜明昭淺笑言兮,笑容明媚。

“比教書累多了。”杜黎直言,“若供我選其一,我寧願教書。”

“你閨女能一樣嗎?你教書那是教一群人,昭昭可是挨個兒來,費心又費力。”

何氏給了杜黎一個瞪眼,那邊杜黎哭笑不得摸鼻子,不甘心地辯解,“那我一日也不止只教一回書啊。”

哪有那樣容易。

“你還要與我為這個一吵不成?”

杜黎搖頭,“我哪敢?”

杜明昭就問:“爹,何時你能辭了教書,我好給你正骨養傷。”

“要離書院?”杜黎一時犯了難,“現在不成,至少等童試之後吧。”

杜明昭皺眉思忖片刻,覆而還是點了頭。

何氏扭頭去了廚房,又探出個腦袋喊道:“來端碗過去,洗手吃飯了。”

杜黎便不再掰扯,去幫著端菜。

杜明昭在撫平村愈發受看重,杜家堆積的食材多的都快吃不完,原本家中雞蛋都沒幾個,誰知這送來的雞蛋是最多的,何氏每日都舍得下血本打三個雞蛋。

何氏用最後剩的一把清筍炒了雞蛋,而午時她燒了半只雞,傍晚便將另外半只雞燜了萵筍。

杜明昭以為在這裏就是這點不好,無冰箱儲藏,吃食都得盡快用掉,不然易發黴生細菌。

杜黎夾了一塊雞翅到杜明昭碗裏,眸子暗垂,“昭昭,明日你去荀家,我陪著你吧。”

“荀家,那是高門高第……”

何氏夾著萵筍的筷子停在半空,她也語重心長起來,“荀少爺沒繼續挑刺,怕也為著秦管家,盡管荀少爺是為看診,可到底是大家少爺,我和你爹不放心你,昭昭,你與你爹一道去吧?”

“什麽秦管家?”杜黎好似沒聽過這麽一說。

“是昭昭在城中無意救下的一人。”

何氏說不清楚,杜明昭就解釋道:“縣令秦大人家的大管家。”

“你與秦大人家也有幹系。”杜黎深深皺眉,低聲咕噥,“難怪呢……”

杜明昭反道:“難怪什麽?”

“有回我在書院遇到一莫名家廝,問我可是姓杜。”杜黎終於串起了那日的疑惑,“我還說為何秦家來人打探我的情況。”

“他們怎麽找爹爹了?”

“不是為難。”杜黎安順杜明昭,“秦家見我是教書先生,也就誇了一番之後離開了,爹爹應是沾了你的光。”

杜明昭目光木然,“沒料秦管家在秦家有幾分份量啊。”

“不過秦大人只要不為難咱們就好,而且你要去荀家,那荀家我可知道,秦夫人與荀夫人關系交好,兩家也走得近。”杜黎還是那句話,“爹放心不下你。”

“爹,你明日還要去教書,上荀府太耽誤事了。”

“只一日,比不上你的事重要。”

何氏也道:“昭昭,你的安危能比你爹那點錢嗎?”

杜家爹娘百般為杜明昭考慮,即使他們只是市井小民,敵不過如秦家、荀家的家財權勢,可也有他們自己的庇護之法。

杜明昭眼眶微熱,她笑著搖了搖頭道:“爹娘你們不必擔憂,這事我與宋奇說過,他答應把應庚借給我,應庚會武更易行事。”

“小宋?”

杜家爹娘齊聲。

“應庚是打一初就跟隨保護小宋的那個吧?我見他寸步不離的服侍小宋,該是極忠心的仆從。”

何氏與杜黎面面相覷,杜黎覆而露笑,“他竟連應庚都肯借給了你,唉,小宋這孩子可真是掏心窩的貼心。”

“我去給小宋送餛鈍的那日,他還道等他腿好,就上咱家來幫我捆稭稈劈柴禾。”

何氏說起宋杞和,嘴角的笑快咧到腮幫子,她睨杜黎,“那孩子不見親人,在村裏又是個孤苦的,我是拿小宋當半個兒子看的。”

杜黎隨之一嘆,“不知道小宋可有下場科考之意,若有我可教授他,日後也好考取功名,重振家業。”

“你咋想的那樣遠呢,等小宋腿好再說吧!”

何氏趕忙夾了塊雞肉堵住杜黎的嘴。

杜明昭不緊不慢咽下清甜的萵筍,擡眸道:“爹,你實屬想太遠了。”

讓宋杞和考功名?

唉,她爹真當宋杞和是家道中落了。

實則人家那真實身份站出去,就已是極厲害的人物。哪還需要考啊,直接回京繼承就好了。

說歸說,杜黎要真這麽做還得過問宋杞和的意願。

但若應庚護著杜明昭,她這趟荀府之行杜家爹娘便無後顧之憂。

……

“我家二小姐與少爺親如手足,那關系是府內哪位主子小姐都不能相比的。”

雪蘭正說著荀府事,“當年少爺落地,大小姐早已出嫁,府內二小姐便如長姐,恰逢老夫人病重之時,二小姐長姐如母般把少爺拉扯到六歲。”

雪蘭被派來接杜明昭過荀府,沈二在外頭驅車,幾人在溪川縣街道裏穿行而過。

杜明昭聽著雪蘭介紹荀家的幾位主子,荀府幾位小姐皆已出嫁,荀華月卻是已嫁之身突然回了荀府,逗留了有一個月整。

她覺著雪蘭似安嬤嬤一樣,即使伺候的小姐已出嫁,可仍習慣喊小姐並非姑奶奶。

雪蘭還補道:“五位小姐之中只有二小姐嫁的離荀府最近,二小姐的夫家是水舟縣經營布莊的易家。”

水舟縣便是溪川縣的鄰城。

杜明昭不欲八卦荀家的芝麻事,只是問:“你們小姐幾時嗓子不舒服的?”

“估摸著剛回府就有不適了。”雪蘭回憶一個月前,“之後小姐吃的便愈發的少,到現在什麽也吃不下去。”

“昨日呢?”

雪蘭一楞,倏忽間憶起少爺交代的,她忙應:“我伺候小姐吃了茶,但膳食仍不行。”

杜明昭邃曉荀華月病癥程度,她又詢問:“你們就沒有給二小姐找個大夫看診嗎?”

“有的,藥春堂的辛郎中來看過一回。”雪蘭垂頭喪氣,“他治不了。”

杜明昭狠狠皺眉。

辛郎中的名號她聽過,救秦堅的時候周遭人群提過,辛郎中乃溪川縣目前醫術最好的大夫了。

若他都不能治,荀華月這病是得有多重?

本抱有極大信心的杜明昭,在這一刻罕見露出愁思。

雪蘭只以為她在思索自家小姐的病狀,便保持緘默沒作聲。

沈二將馬車在荀府門口停下,荀府之內的下人早被打過招呼,沈二領大夫過府,需得為他們放行。

“杜姑娘,到了。”雪蘭先下了車,扭頭擡手攙扶她。

杜明昭卻不習慣這樣的侍奉,她幹脆自己踩著凳幾下來。

眺目時,荀府門前的兩座石獅正對於她,這朱紅的高宅大院是杜明昭從古至今所沒見過的,頭回見確實有些新奇。

杜明昭跟在雪蘭與沈二之後,自入了荀府的門,她便一路低眉順眼。

再穿過一處花門之後,杜明昭進了間十分雅致的小院。

雪蘭回頭道:“二小姐便在內室。”

候在院門前的丫鬟珍珠匆匆入內稟報,卻見荀榮康以那副虎虎生威邁著大步走出,“杜明昭,你終於來了!”

“二小姐如何?”

“才醒著,等著你去看診。”

荀榮康面露凝重,杜明昭便頷首擡腳入了荀華月的房門,進屋之後乍一下吃了一驚,辛郎中竟也在外室。

“辛郎中。”

辛郎中見到杜明昭亦是驚詫,他拜道:“小杜大夫。”

杜明昭客套了一句,“您也是為荀二小姐而來?”

“在下早先為二小姐看過一回了,可覺著……”

辛郎中小心翼翼瞥荀榮康的臉色,有苦難言,“二小姐這病以在下來看有些重,在下無能,小杜大夫若是醫術夠精,可以一試。”

辛郎中看似在請教杜明昭,實則是看不起她。

畢竟杜明昭在溪川縣還未亮過手,當時她當街救下秦堅,藥春堂本有意招攬,誰料想杜明昭轉頭去了泰平堂。

而那泰平堂早就落魄多年了。

偏生泰平堂還拿杜明昭當幌子,在城裏散步專治婦人一類的疾病,差點給辛郎中逗樂。

辛郎中更覺杜明昭是個半吊子。

“餵!”荀榮康十分不耐,“小爺許你來不是為了趕我請的人走的,杜明昭是小爺選的大夫,你這意思是小爺眼拙?”

荀榮康一手吊著,可氣勢唬人。

辛郎中垂頭,“在下不敢。”

“閉上你的嘴,小爺聽了嫌煩。”

荀榮康又給了杜明昭一個眼神,“你進去看看我二姐。”

雪蘭便掀了珠簾,引杜明昭入內室。

珍珠攙著荀華月在桌前坐下,她又去泡了一壺新茶,只是荀華月與杜明昭兩人都無心思品茶,這茶壺就擱在了一旁。

杜明昭走到桌邊作招呼,“荀二小姐。”

荀華月微收下巴,點點自己的喉嚨,又點點面前的木凳,示意她坐下。

她喉嚨不舒服,更不願開口說話。

杜明昭了悟,只開口道:“二小姐,我為您把脈。”

荀華月遞出自己的右臂。

杜明昭搭在她手腕,探指摸著脈搏。

這位荀家二小姐已過花信年華,這數日的少食令她雙頰凹陷,可一雙眼眸風采猶存,杜明昭可以料想她年輕時的美貌。

憑著把脈,杜明昭發覺她竟還未有過孩子,這於一個出嫁近十年的女子來說實乃罕事。

荀華月的脈搏十分細滑,杜明昭更確信是食道方面的病,她又換了一只手把脈,脈象同樣,因而她道:“二小姐,請您張口。”

荀華月靜靜望著她,張開了唇。

杜明昭端詳著她的口腔,同一時間,荀華月的眸子也輕落於她的面容。

荀榮康說為她找了個大夫,保準能治得了她的病,荀華月心生幾分希冀,可沒成想今日來的大夫年紀這樣小,還是個小姑娘。

杜明昭黑亮的發梳著麻花辮,因要來荀家,她特地翻找出杜家唯一可用的銀簪別在發間,除此之外的頭飾再無其他。

她身上的長裙是半新素面的,不帶任何花紋,再樸素不過。

即便素面朝天,可她的容貌卻是令人舒心的溫婉,杏眸如水溫溫柔柔,瓊鼻如玉,雙頰白嫩泛起淡淡的粉。

荀華月仿若望到了一株生長於石崖縫隙之下的楚楚玉蘭,自內向外以柔弱包裹堅韌,鐘靈毓秀。

很神奇,明明她還是個小姑娘,於荀華月而言她更是比最小的四妹還要小上幾歲,可她卻覺著杜明昭的那雙杏眸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
杜明昭先是看了荀華月的舌,舌質暗紅,口腔內少津且有瘀斑,她問:“二小姐飯後可會嘔吐?”

荀華月點頭。

“這幾日受寒且咳嗽?”

荀華月還是點頭。

“偶爾還會咳血?”

三個問題全中了。

杜明昭了然為何辛郎中說他醫學淺薄治不了荀華月的病了。

這病狀在食道這塊太似食道癌了,若是癌癥,以這裏的醫療手段,還真是無計可施。

不過辛郎中有處判斷有誤,荀華月得的並非食道癌,而是食道炎引起的食道潰瘍,是有的治的。

荀華月見杜明昭遲遲不吭聲,眸子沈下便急了,她忍著喉嚨的灼痛,“杜……我可是?”

斷斷續續的,她吐出幾個字,眼淚潸然墜下。

荀榮康在外候著,一聽二姐的泣涕,哪還坐得住,沖入室內就高聲詰問:“杜明昭,你給我二姐看的怎樣了?”

辛郎中也跟著入室,他就想看杜明昭如何向荀府交差。

不自量力接這活,若一個辦不好,小命都保不住!

蠢!

不過少了杜明昭,藥春堂往後更是好在溪川縣一家獨大了。

辛郎中幸災樂禍地想。

杜明昭輕撫衣袖,起身淡然自若道:“荀少爺,二小姐的病情我已有把握,稍後我便給二小姐開藥方。”

“你能治!”荀榮康他單手顫抖著,“真的嗎!”

辛郎中瞪大了眼,喃喃:“你怎麽敢如此篤定的,你不怕!”

“怕什麽?”

杜明昭正視辛郎中的眼,輕蔑道:“辛郎中自認學識不專,若是你確實治不了,但我不同,我自有法子來治好荀二小姐。”

“你給二小姐開的什麽方子?”辛郎中捉急的很,“二小姐並非一般泛酸,你若是沒有萬般確保,還是不要隨便應的好。”

“辛郎中,我還是那句話,人外有人天外有天,你無需拿你那一套來框我。”

杜明昭很厭煩遭人質疑,她從不逞能,可不會誇大。

辛郎中心中打什麽鬼主意,她難道不清楚?

杜明昭不與辛郎中再說一個字,她只是喊來雪蘭,“我寫個方子,你立馬去泰平堂抓藥。”

給自家藥方攬生意,不要白不要。

雪蘭應了好。

辛郎中還想湊過來看,杜明昭給了他一擊冷眼,拿後背擋住了寫方子的紙。

荀華月的潰瘍她用桃仁、紅花、當歸化瘀,川芎、赤芍用於活血行氣之攻,柴胡、桔梗與桔殼清熱作輔藥,半夏、散南星散結。

寫完這幾樣,杜明昭玉白的額頭一擡,明亮杏眸註視荀華月,道:“二小姐可有胸疼背疼?”

荀華月搖頭。

荀榮康片刻也不放過,“怎麽怎麽?”

“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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